太陽一點點落下山頭，本還燥熱的空氣一下涼爽了許多。寧歸伸了個懶腰，從竹躺椅上坐起來，見太陽快要落山了，百裏伏骨還在一招一式地學著，小臉通紅通紅的，身上單薄的衣衫都快被汗水濕透了。

寧歸站起身，瞇著眼笑了笑：“嗯，骨兒這招式學得有模有樣的，比為師當年要好多了。”

司啟瞥了他一眼，淡淡地吐出幾個字：“是好太多。”

寧歸臉上的笑容一僵，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笑道：“是啊，骨兒可比我這個師父有天賦多了。行了，練了一天了，骨兒該餓了。骨兒，去，洗個澡換身衣衫，我們去鎮上的酒樓裏吃頓好的，你司啟叔叔請客。”

“真的嗎？太好了。”百裏伏骨雙眼一亮，然後興沖沖地跑回竹屋去了。司啟走到竹躺椅前坐下，也學著寧歸悠悠閑閑地躺著，斜著眼瞥了寧歸一眼，咬牙切齒地道：“你可真會享受啊。”

“人嘛，當然要過得舒坦不是嗎？”寧歸微微一笑，轉身朝竹屋走去，把司啟一人扔在院子裏。司啟見人都走了，這竹躺椅躺久了不太舒服，便起身走到那菜園子裏看看，綠油油的青菜長相很好，菜園子中間還種了棵桃樹，幹瘦的枝椏上光禿禿的，看著半死不活的。司啟嗤笑一聲，伸腳踢了踢那桃樹，卻聽身後傳來寧歸的驚呼聲：“你在幹嘛？快放開那株桃樹！”

“哦？看樣子你很寶貝它？”司啟伸出手捏了捏桃樹樹枝，漫不經心地問道。誰知寧歸走過來把他拉得離桃樹遠遠的，又跑回去好好檢查了桃樹一遍，見桃樹沒事，才松了口氣：“這桃樹可是骨兒親手種的，她可寶貝著呢，千萬別被你弄壞了。”

司啟頓時氣結，看著寧歸那心有餘悸的樣子，卻又無可奈何。

百裏伏骨出來時，見司啟黑著臉，害怕得往寧歸身後縮了縮。寧歸知道百裏伏骨十分畏懼司啟板起臉來的樣子，便率先牽著百裏伏骨朝下山的路走，還不忘回頭喊了司啟一聲：“走吧，下山吧，趁著天還未黑，快去快回。”

司啟擡眼默默地看了前方的寧歸一眼，心裏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。如今時候未到，寧歸表面上能夠在百裏伏骨面前做到毫無破綻，等真到了那個時候，恐怕接受不了的不會是百裏伏骨，而是他自己。

幾人匆匆下了山，在鎮上的一個算得上好的酒樓裏吃了晚飯。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，司啟在鎮上的客棧裏訂了一間客房，吃完晚飯後便回了客棧，又告訴寧歸第二日上山時會讓人把藥材東西送上去。

寧歸樂呵呵地滿口答應，之後便帶著百裏伏骨往回走。因為沒有供腳力的驢車，師徒二人只能提著一盞燈籠走山路。

山路狹長，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林，天色一暗下來，樹林裏黑黢黢的，什麽也看不見。偶爾吹過一陣風，樹葉被風吹得刷刷刷地響，驚起林中的飛鳥，一陣淒厲的鳥鳴在寂靜的夜裏響起，伴隨著翅膀扇動的聲音傳進耳裏，令人脊背發涼。

百裏伏骨跟在自家師父身邊，聽著林中的風吹草動，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攥住寧歸的衣袖，小心臟因為害怕而撲通撲通地直跳。她偷偷擡頭打量了一眼自家師父隱在黑暗中的側臉，見他臉上一片淡然，絲毫沒有受到黑暗的影響，當下心裏也安穩了不少，只是手心裏還在不停地冒冷汗。

寧歸察覺到自家小徒兒的緊張，低下頭看了她一眼，正巧撞上她看向自己的目光，當下微微一笑，柔和問道：“骨兒，可是害怕了？”

“有一點，這鳥的叫聲和戰場上的烏鴉的叫聲一樣嚇人。”百裏伏骨下意識地點頭，之後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，又低下頭別別扭扭地解釋道：“不過……不過骨兒現在不怕了，有師父在。”

寧歸看出了自家小徒兒的別扭，不禁啞然失笑，正欲開口說幾句讓她放松的話，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陣狼嚎：“嗷嗚——”

百裏伏骨一驚，猛地往寧歸懷裏一躲，小臉嚇得慘白，身體也隨之顫抖起來。寧歸彎腰摟緊百裏伏骨的肩膀，神色警惕地環顧四周，又在百裏伏骨耳邊輕聲說道：“骨兒不怕，那些狼群不敢踏上這條路的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百裏伏骨將信將疑地從寧歸懷裏擡起頭，卻在看到草叢後那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時嚇得再次躲了回去。

寧歸嘆了口氣，輕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：“當初你司啟叔叔獨自一人在此居住時，就在這條路上和竹屋周圍布置了一些東西，尋常野獸不敢踏上這條路。好了，你不要去管它們，它們自然就嚇不到你，再者，還有我在這裏呢。”

說罷，他牽起百裏伏骨的手，鼓勵她不再害怕，繼續往前走。有了寧歸的保證，百裏伏骨不再害怕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跟著寧歸繼續走。

等有了一會兒，百裏伏骨看不到那些綠油油的眼睛了，這才悶悶地開口說道：“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貪玩，獨自一人跑進了深山裏，阿爹阿娘和阿哥阿嫂在村裏找了我許久都沒找到我。阿娘和阿嫂急得大哭，紛紛責怪自己沒有看好我。後來阿爹和阿哥在山裏找到了我，當時我被一匹狼追得四處跑，之後滑下了一個山坡，掉進一處石縫裏昏迷了過去才躲過了一劫。阿哥說找到我時我身上受了很重的傷，腦袋上撞出了一個洞，一直血流不止，那塊地都被染紅了。”

“後來阿娘賣了她的傳家寶，一對金耳環，本來要留給阿嫂的，卻被賣了換了銀子，請了最好的大夫給我治傷。可是就是這麽一對金耳環，卻給我們村惹來了殺身之禍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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